雕文塑字——雕塑艺术语言的当代性初探

文/侯军

在寻求雕塑艺术语言的当代性方面，在不断的摸索过程中，我渐渐地将研究方向锁定在雕文塑字的范畴内。依据文字的内涵与外延，结合中国古建筑的榫卯结构和现代构成因素，综合文化、地域、环境等要素，进行雕塑设计，特别是在城市雕塑方案设计方面的应用。中国的文字造型，原本就由形象性起始，再加上笔划的间架结构及方整性等特征，极具造型艺术特点，由此而产生的书法与篆刻艺术，更是东方文化艺术的瑰宝。这些独具艺术魅力的文字，为什么不能进入我们艺术家的创作空间呢？正是这一问题的提出，促使我在这未曾触动过的处女地上，进行着触摸与探问。利用我所发现并引入雕塑领域的建筑材料——蒸压加气混凝土砌块，在不断对其材质语言的揣摸中，又将这一材质应用到雕文塑字的探索实践中。

我和内蒙雕塑学会的成员，应岱海旅游开发区的邀请，到岱海实地考查。那是冬天，湖面结了冰，160平方公里的湖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平静地镶嵌在远山环抱的平原中，十分开阔。我选择“岱海”二字构成雕塑方案：首先打破文字原有的间架结构，使笔划间互相穿插，采用中国古代建筑中的榫卯结构，结合现代立体构成原理，将文字整体化。“岱”字的上半部的“亻”和“弋”两部分进行前后重叠；下部的“山”将中间一竖倾倒，“代”与“山”上下两部分穿插交错为一个整体。“海”将“氵”与“每”重新组合一体，将“母”的两点，“弋”的一点变化为圆球体，与其它方形的笔划形成一种对比关系。要打破文字的二维性，须特别注意其上、下、左、右，要进行创造性的塑造，改变其无变化的字形排列，这需要进行反复认真的思考与推敲，要让观众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欣赏，都有丰富的造型变化，耐人寻味。结合我对岱海的感受，应用水平线处理作品的肌理，以便增强岱海那种平静的水感——开阔平稳。而球体又活跃了水平线的平板性，产生了静中有动的美感。如果采用当地的花岗岩材料，将球体进行抛光处理，那种材质语言的美感将更加动人。作品还可以放大为两幢建筑物，无论修建在岸边，还是水岸相交地带，都可成为十分壮观的标志性建筑。

包头是内蒙古最大的城市，1996年5月3日遭受过6.2级的大地震。原本打算用“包头”二字结合年月日的数字和时间指针纪念地震的重创。但是包头的地震比较特殊，外观没有一般地震灾区房倒楼塌的残垣断壁，而是内伤严重。震后五年，包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在城市建设方面，道路绿化、广场绿地的优美，走在了内蒙古的最前列。因而我将构思调整为地震灾害后重新耸立起来的形象。“包头”二字除了采用“岱海”一些有关变化处理手法，还借用了亨利·摩尔一些造型手法。将“包”字中间的方口变形为圆的空洞，形成了与“头”字上面二点转化而成的两个球体的对应关系。两字可一字排列，也可八字排列，或错位平行排列。如若要用花岗岩，作成大型城雕，放在包头市的大门入口处，或者置于公园或广场、绿地等都是比较适宜的。而且它还欢迎观众穿行于其间，可触摸，可攀登，让人们去亲近它，融进包头市民的生活中。

《鹿城杯》是为“‘鹿城杯’内蒙古首届城市雕塑方案展”而设计的。是以蒙文字为造型语言，用砌块材质雕凿而成的一幢建筑模型。考虑到大多数人不懂蒙文，在上边加了一只仿战国时期的卧鹿，点出鹿城之意，卧鹿更深层的含意为面对美丽的家园，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再也不想走了，故乡已经是它安居乐业的归宿。按照蒙古文字的书写特征，结合高层建筑的结构原理，将这一组蒙文字体设计成一座现代化的建筑造型，如果搞成建筑结合适宜的地点，环境等因素，相信必然会成为包头市标志性的建筑物。同样这一设计也可采用包钢的金属材料，建造成类似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式的钢铁大厦，而且可搞成小型的铸铜纪念品，作为包头市政府的礼品，用于友好城市的馈赠纪念，或者作为奖品授于先进模范单位或个人，都是十分珍贵的。

大连要建体育雕塑，我将“大连”二字变形为速度感和运动感极强的倾斜字体。两字无论一字排列，或者是错位排列，均能创造出一种你追我赶的动态。“连”字从其字形特征，联想骑马、赛龙舟、自行车运动以及摔跤等运动项目的综合感受，突出速度的动态张力。她不是某一具体比赛的限定，而是包涵着丰富的体育内容，突现的是体育运动的精神。她是大连的“具像”，又是体育运动的“抽象”，观众从中可以品味到田径赛场的激烈竞争、摔跤与散打的抗争、骑马飞奔，龙舟与冲浪的搏击……观众在与它的对话中，由似与不似之间进入遐想，从而丰富完善扩大其内涵，使作品更加丰满！

南京市征集市花雕塑，我以“南京”二字为造型设计语言，将六朝古都“南京”二字做适形变化，组成一鼎的造型，鼎为梅花盛开。

《盛世华章——申奥成功纪念》是以2008的字型为龙的造型，结合奥运五环和中国申奥标志而成。奥运五环为龙首与“2”的字头相组合，从五环处引出五条彩线，盘旋成龙舞之势。变化中呈现2008的字体，在“8”收尾处连结中国申奥标志，呈舞龙状。为了固定这一造型，在2008四字间隙下部，将“China”、“Beijjng”、“2001.7.13”三组字分别焊接在五线上，即是一种纪念碑式的碑文，又是五线谱上的音符，高奏着盛世华章的乐曲！有关这一作品的创作体会，在文章《落选·反思·起点》中有详细论证，在此不再多费口舌。

《杭锦后旗》是我参加该旗陕坝镇的城市雕塑设计稿。本方案以“杭锦后旗”的蒙文字体为造型元素，三个词组的字头均为同一字母，字形极象“中华第一龙”（五千年前的碧玉龙，内蒙古翁牛特旗出土）的形象特征。将三组字组合在一起，共用一个字首，恰好可以表现凝聚力的精神，同样可以体现其地域的三大文化交汇的内涵。三词组的底部变形为水上行船的造型，即表现塞上江南之意，也反映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杭锦后旗乘风破浪，走向新的辉煌！

我还在进行着一系列的以文字为内容的雕文塑字探索，除了对以汉字为主的雕塑设计外，还对蒙文、英文、数字等字形，融入雕塑的语汇中，不断地探讨其艺术语言的当代性问题。将文字引入空间，成为雕塑的新语汇。这是一个未被开发的新领域，有着十分广阔的天地可供雕塑家驰骋。祖国丰富的文字艺术遗产，有待于我们的研究与开发。文字的三维化，在现代设计中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

将平面的字形转化为立体的体块，首先要注意文字的正面律：即要保持文字的可读性，又要创造出全方位观赏性与艺术性。从文字本身的间架结构与内容上，结合雕塑所处地域、环境等的要求，所使用的材质特性等，进行全方位综合设计，即可以产生出独一无二的特色鲜明的雕塑艺术，她将极大的丰富雕塑艺术的语言，特别是对时下形成一种趋势的符号化城市雕塑的泛滥，将起到一种对抗作用！那些大量雷同的、克隆化的速成品，在雕文塑字面前是无计可施的。因为你所设计出来的雕塑作品，只能是具体特定环境中的产物，它只能立在那个特定环境之中。离开此地克隆在彼地它是无法树立的。就如同将蒙文的呼和浩特的地域标识，偏要放在古都西安，它只能在无知与可笑中塌毁！因而将文字融入雕塑的语汇中，形成雕文塑字，在城市雕塑和标识性雕塑作品中，是一般的雕塑语言难以表达的。它将使城市雕塑的语言艺术更加丰富多彩，也将有效的抵制城市雕塑中符号化的克隆灾害！

我的雕文塑字的初探，只是在黑体字方面做了一些摸索。而祖国的书法篆刻艺术的丰富宝藏更有待于自己进行深入的研究与挖掘。特别是雕文塑字不仅仅是在雕塑领域大有可为，而且在建筑造型上同样也有着十分广泛的应用与推广价值，对改变我国的传统建筑艺术，更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因而我可以自豪地将我在雕文塑字初探方面发现，介绍给雕塑家朋友们：因为我发现的是一个博大精深的富矿，而非一穷二白的贫矿区。所以，我借“2001年中国雕塑论坛”在古城西安这一风水宝地召开之际，把我在这一富矿区、雕塑艺术语言未被开垦的处女地上的初探经验，公布于世，以期引起大家的关注，共同来开发这一矿藏，从而进一步丰富和开创中国雕塑艺术语言！

正如《雕塑家通讯》刊首语所述：“北京申奥成功，美国9.11事件，俄罗斯核潜艇打捞，悲壮的中国足球终于出线了，中国成功加入世贸组织……看似遥远，却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这些不都是可用雕文塑字的雕塑新语汇，加以充分表现的吗？我的思考又进入了矿区。明年当我们再相聚时，我将呈现给诸位新的矿样，与大家一起分享采集新矿的喜悦，互相欣赏那各自采集来的丰硕收获！

《雕塑》2001增刊